罗东平家那场沉重得几乎凝滞的家庭会议,最终在罗东平无声的恸哭和罗明斩钉截铁的“定论”
中落下帷幕。
夜已深,寒风刮得人脸皮生疼。
罗明推着父亲罗华平的轮椅,李秀云抱着早已熟睡的小浩,罗亮牵着揉着眼睛的罗欣,一家人在沉默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那稍显宽敞些的院落。
堂屋里还留着一盏微弱的灯,是苗凤特意留的。
听到动静,她披着棉袄从里屋出来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色:“咋样了?都……说妥了?”
罗明把父亲推到炉子边,又添了块煤,让炉火旺了些。
“嗯,妥了。”
他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,简短地把结果说了:涛涛留下,落二叔户口,改姓罗,由二叔二婶抚养,王龙霞霞出钱。
苗凤长长叹了口气,看着轮椅上面色阴沉、喉咙里出含糊不清“嗬嗬”
声的罗华平,又看看沉默的儿子儿媳,最终只是摇摇头:“能这样……也好。
总归是条活路。
就是苦了你二叔二婶了,还有梅梅红红那俩丫头……”
“妈,早点歇着吧。”
李秀云轻声劝道,把小浩放到里屋炕上,又出来帮着把罗欣安顿好。
堂屋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罗华平粗重而不规律的呼吸。
罗明坐在炉边的小板凳上,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。
李秀云挨着他坐下,递过来一杯温水。
“累坏了吧?心里……也堵得慌?”
罗明接过水杯,温热的水流进干涩的喉咙,稍稍缓解了紧绷的神经。
“堵,也不堵。”
他声音低沉,“孩子救出来了,户口落定了,后路也算勉强铺平了。
就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想起二叔那无声滚落的老泪,想起王龙紧绷的脸和霞霞认命的眼神,“就是觉得,人活着,真难。
想周全点,周全不了;想护着点,也护不住全部。”
李秀云伸手,轻轻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。
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,大明。
要不是你坚持办户口,要不是你最后拍板定下这个法子,涛涛那孩子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,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。
那份无声的支持和理解,像炉火一样,暖着罗明疲惫的心。
这一夜,罗明睡得并不安稳。
梦里交织着郭涛那双惊恐茫然的眼睛,二叔枯瘦肩膀无声的耸动,还有前世那个十四岁就背着水泥袋、眼神麻木阴郁的少年身影。
天刚蒙蒙亮,李秀云就起来了。
年根儿底下,再大的事也挡不住过年的章程。
扫尘,是头等大事,寓意扫除晦气,迎接新年。
她轻手轻脚地捅旺炉火,烧上热水,开始张罗早饭。
罗明也醒了,把心里那些沉甸甸的念头暂时压下。
年总是要过的。
他起身,先帮父亲罗华平洗漱、翻身、按摩僵硬的肢体。
老人喉咙里依旧出含混的声音,眼神却比昨夜平和了些,或许也明白木已成舟。
“爸,今天扫尘,干干净净过年。”
罗明一边仔细地给父亲擦脸,一边大声说。
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,似乎想点头。
吃过简单的早饭,扫尘大战正式开始。
罗明负责高处的蛛网灰尘,踩着凳子,用绑了破布的竹竿,仔细清扫着房梁、墙角。
积了一年的陈灰簌簌落下,在透过窗户的冬日光线里飞舞。
罗亮被派去清理院子,把枯枝败叶、鸡鸭粪便都扫拢成堆。
李秀云则带着罗欣,用温热的碱水,一遍遍擦洗堂屋的桌椅板凳、锅碗瓢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