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明道了谢,付了钱,拎着这袋沉甸甸的“年味”
走向停在角落的那辆墨黑色桑塔纳。
车子覆盖着一层积雪。
他打开车门,将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上,一股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坐进驾驶座,插上钥匙,拧动。
引擎在严寒中出几声沉闷而吃力的“突突”
声,像是冻得不情愿起床的壮汉,挣扎了几下,终于平稳地运转起来,出低沉有力的轰鸣。
车头的热气渐渐融化着挡风玻璃上的积雪。
他打开雨刮器,刮开一片清晰的视野,缓缓驶出停车场。
路过岗亭时,他按了下喇叭,透过车窗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王大爷挥了挥手。
老人也用力地朝他挥手,身影在漫天飞雪和车尾灯的红光中渐渐模糊。
桑塔纳驶离了相对僻静的工地区域,汇入了年末城市喧嚣的洪流之中。
虽然已是傍晚,雪也很大,但街道上反而比平时更加热闹。
沿街的商铺几乎都开着门,音响里放着《恭喜财》《财神到》等喜庆的歌曲,音量开得极大,试图抓住年前最后的购物潮。
许多店铺门口都支起了临时摊位,卖着年画、糖果、炒货、烟花爆竹,红灯笼挂满了檐角。
车子缓缓驶过着名的汉正街批市场附近。
这里更是人声鼎沸,水泄不通。
进货的三轮车、板车、小货车挤满了马路牙子,卸货的、装车的、讨价还价的商贩们个个嗓门洪亮,脸上带着疲惫而又兴奋的神情。
自行车铃声、摩托车的轰鸣声、商贩的吆喝声、录音机的音乐声…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巨大而嘈杂的声浪,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对过年的急切期盼。
这种热闹,粗糙,真实,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,与项目部里那种规整、严肃甚至略带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。
年味儿,仿佛不是飘来的,而是顺着车窗的缝隙,硬生生挤进来的,带着汗味、灰尘和炒货的焦香。
罗明打开了一点车窗,让这喧闹的气息透进来一些。
收音机里,一个甜美的女声正在播报天气和路况,之后,熟悉的旋律响起——是那今年火遍大江南北的《常回家看看》。
朴实无华的歌词,悠扬温暖的旋律,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,轻轻叩击着他的心扉。
是啊,回家。
无论这一年经历了什么,终点总是那个叫做“家”
的地方。
车子驶上长江大桥。
宽阔的江面在夜色和雪幕下显得更加苍茫浩瀚。
桥上的路灯早已亮起,连成两条璀璨的金色光带,指引着归家的方向。
江面上,偶尔有夜行的货轮缓缓驶过,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,倒映在漆黑如墨的江水中,随波摇曳,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,孤独而又坚定。
风雪中的大桥,莫名给人一种安稳和力量感。
大约四十分钟后,桑塔纳拐进了丽景花园小区。
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,楼房显得旧了些,但生活气息浓厚。
楼下空地上的积雪被孩子们踩出了一串串杂乱的脚印,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。
他停好车,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和文件箱,抬头望向熟悉的窗口。
三楼,3o1室的窗户透出明亮温暖的灯光,隐约还能听到孩子的笑闹声——那是自己住的地方。
旁边一楼的1o1室,灯也亮着,那是他为了方便父亲上下楼,年后来了三镇才租下的。
这三楼房子,都是去年年尾,张波以通达公司的名义租的,图的是离工地近,离医院近,租金也合适。
当时他还在中医大工地做包工头,方便他两边照顾。
后来去了一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