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头,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力,“截至今天早上7点,患者自主呼吸始终无法恢复,必须依赖呼吸机维持;血压也得靠血管活性药物才能稳住,一减药就往下掉;而且他的瞳孔对光反射已经消失了——这些都是脑功能衰竭的表现,医学上称为‘不可逆性脑损伤’。”
“不可逆……”
罗三英终于挤出几个字,声音细得像蚊子叫,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,顺着脸颊砸在水杯里,溅起小小的水花,“意思是……他再也醒不过来了?”
李医生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轻轻叹了口气——那声叹气很轻,却满是遗憾,像一块石头掉进平静的水里,激起满室的沉重。
“是的。”
他点了点头,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从目前的医学指标来看,患者的大脑已经基本失去了功能,就算继续用呼吸机和药物维持,也只是延长生命体征,没有任何醒来的可能。
而且,长时间使用生命支持设备,对患者的身体也是种消耗,可能会引感染、器官衰竭等并症,反而更痛苦。”
他说完,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《病危通知书》,轻轻推到罗三英面前。
纸上的“病危”
两个字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,格外刺眼。
“这是病危通知书,需要家属签字确认。”
李医生的手指在“家属签字”
那一栏停了停,又赶紧挪开,怕刺激到罗三英,“另外,如果你们决定停止生命支持,还需要签署一份《放弃有创抢救同意书》——我们会在你们准备好后,逐步撤掉呼吸机,尽量让患者走得安详些,减少他的痛苦。”
“不!
不能撤!”
罗三英突然激动起来,猛地推开水杯,杯子在桌上摔得出“哐当”
的声响,热水洒了一地。
她扑过去抓住李医生的胳膊,膝盖一软就想往地上跪:“医生,求求您再救救他!
我家立伟才52岁,他还有三个孩子没长大,他不能走!
我给您磕头了!
您再想想办法,好不好?”
李医生赶紧起身扶住她,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,不让她跪下。
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忍,语气也急了些:“您别这样!
快起来!
我知道您难受,但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——昨晚科室的三位副主任医师都参与了抢救,连退休的老主任都被请回来会诊,能用的办法我们都用了。”
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,递给罗三英,“您要是实在接受不了,也可以再等等,跟家里人商量商量,但……别让患者等太久,他也累了。”
站在旁边的张建国蹲在角落,双手抱着头,肩膀剧烈起伏,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。
张四英坐在椅子上,用纸巾捂住嘴,眼泪无声地打湿了衣襟。
许金平拍了拍李医生的肩膀,声音沙哑地问:“李主任,最后……还能有多久?我们想让他的兄弟姐妹都来见最后一面。”
“如果继续用呼吸机,可能还能维持12到24小时,但指标会越来越差。”
李医生说,语气里带着最后的温和,“如果你们要通知亲戚,建议尽快——另外,我们医院有社工部,可以帮你们联系殡仪馆,也能提供心理疏导,有需要的话,随时跟护士说就行。”
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又看了看哭得几乎晕厥的罗三英,轻轻拿起桌上的病历本:“你们慢慢商量,不用急。
我先回icu看看,有任何问题,随时去护士站找我,或者打我的电话——这是我的名片。”
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张名片,放在桌上,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。
走到门口时,李医生又回头看了一眼——罗明正扶着罗三英坐在椅子上